羊城晚报记者艾修煜
戏剧大巡游引来游人狂欢
(资料图片)
孟京辉
《十二首情诗》剧照
阿那亚戏剧节吸引了许多游客前来打卡
《十二首情诗》海报
阿那亚戏剧节开幕式
6月15日至25日,2023阿那亚戏剧节携全新主题“呼喊和细语”在河北秦皇岛阿那亚社区启幕。本届戏剧节以“呼喊和细语”为主题,一方面集中探索与展现“艺术能如何被表达”,用海水、绿地、森林、海滩的天然之景激发艺术家的潜力与情感;另一方面,戏剧节也开启国际化深耕,邀请来自德国、法国、意大利、比利时、日本、匈牙利等国家的十余部戏剧前沿作品与中国观众见面。
戏剧节艺术总监、导演孟京辉近日在阿那亚接受了羊城晚报等媒体采访。从业30多年的孟京辉表示自己的创作力依然旺盛,戏剧节欢畅流动的氛围让自己“重回年轻”:“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但是在戏剧上,我的精力好像是无限的。”
新剧致敬四大家
“热爱生活,是他们的共性”
羊城晚报:新作《十二首情诗》在阿那亚戏剧节首演,请从导演角度介绍下这部作品。
孟京辉:我们在这部剧中将法国“喜剧之父”莫里哀的两部早期剧本合二为一,由此改编而来。“空花组”(注:孟京辉戏剧工作室签约演员演出团体)在剧中演绎了形形色色的人物,他们各自面临爱的难题。
莫里哀早期的剧本比较有流浪艺人的感觉,我们在此基础上添加了陀思妥耶夫斯基作品里对人内心的描述、聂鲁达的情诗和加缪的存在主义哲思。我们想通过把这四种东西叠加在一起来创造一个世界,这个世界里有思考,有娱乐,有悲凉,也有忧愁。
这部剧是一种致敬,向莫里哀、陀思妥耶夫斯基、加缪、聂鲁达这些历史上我们特别心仪的剧作家、文学家表达崇敬之情。
羊城晚报:在你看来,剧中致敬的四位大家最大的共性是什么?
孟京辉:他们的共性是本质上都热爱生活。聂鲁达就不必说了,加缪用一种新的观点来看待当时的社会,实际上,他也特别热爱当时他自己存活的世界。当然了,我也特别热爱我们现在的这个世界,我觉得这点上是共通的。
羊城晚报:从《关于爱情归宿的最新观念》《恋爱的犀牛》《罗密欧与朱丽叶》《初恋》《九又二分之一爱情》到最新的《十二首情诗》,“爱情”一直是你作品中的重要元素和主题。这么多年来,你作品当中的“爱情”从最初到现在有什么样的演化?
孟京辉:我觉得这是一个好问题。艺术工作者脱离不了时代,时代所有的变化都会给你的作品留下印记。但有一些“真正的根”是不会变的,比如,人们对爱的永恒向往。
羊城晚报:以一个创作者的身份,观察当下人们的爱情语境,你觉得呈现出一种怎样的态势?
孟京辉:一句话两句话很难说清,所以我通过我的作品来回答了。
不过,在这么多元化的时代里,我的所有创作,都只是一朵浪花、一颗小水珠。我代表不了整体面向上大的东西,但我沉浸在整个大的时代环境当中。当下的美学,人们的生活态度、生活方式,人和人的关系,都会影响我。
无惧热闹围观
“勾起人们交流的意愿最重要”
羊城晚报:走在社区里很容易观察到,本届阿那亚戏剧节的整体氛围相当快乐。作为艺术总监,你眼下的状态如何?
孟京辉:确实如此。我现在特别兴奋,特别高兴。尽管睡得很晚,但我每天早上7点多就醒了。我觉得一切都特别美,在这儿你感觉空气好像都跟你有互动,这太好玩了,我一下也变年轻了。人的精力肯定是有限的,但是在戏剧上,我的精力好像是无限的。
羊城晚报:本届阿那亚戏剧节的主题是“呼喊和细语”,我们如何解读这个主题?
孟京辉:“呼喊和细语”,两者因为交流者的位置远近和声量不同,让人有了想象的空间。人们可以对二者有很多解读,比如互动性,比如人与人之间紧贴着的交流感。
实际上,在排练的时候,我们最爱说的词是“好玩”。看景看戏,有时候看的就是人的心情。人们玩起来了以后,带着美丽的心情,才能看到更多美丽的风景,进而在过程中激发、产生出自己想要的那种美和丰富性。
当然了,我们还借这个主题致敬了伯格曼的一部非常优秀的电影——《呼喊与细语》,这部电影我特别喜欢。
羊城晚报:本届阿那亚戏剧节首次引入了国外剧目,其中不乏比较抽象的,文化隔阂在所难免。观众是否能理解剧目,这对于创作者来说是否重要?
孟京辉:文化隔阂确实存在,这也是为什么我们要办戏剧节的重要原因——用艺术来愉悦大家,让不同的文化、不同的习俗、不同的表现形式、不同的说话方式、不同的内容在这个环境下产生互相交流的欲望。
在本届戏剧节里,有特别浅显的作品,也有特别深刻的作品,比如意大利前卫戏剧重要代表人物艾玛·丹特的《悲惨亲吻灵魂》,剧本身特别丰沛;像《形同陌路时刻》,在让人共情的同时,又会给人莫名异样的感觉……有些剧连我也看不太懂,但是没关系,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有多元的、不同质感的“艺术颗粒”悬浮在戏剧节的整个空间和氛围里边,勾起我们探求和互相交流的愿望。
羊城晚报:阿那亚戏剧节是一个经常上微博热搜的戏剧节,其相关内容也成为小红书和抖音上的热门。在这种热闹的围观下,如果大众奔着“消费戏剧”的心态而来,对从业者来讲会是一种冒犯吗?
孟京辉:确实,今年来参加戏剧节各个板块活动的人非常多。我们估算了一下,大概有5.5万人次。他们来自全国各地,你可以说他们是为“消费”而来,也可以说是受“吸引”而来。
大家来到戏剧节,不知道布莱希特是谁,不知道斯特林堡是谁,不知道哈罗德·品特是谁,其实都没关系!我昨天跟人交流,对方提到的好多名字,我也不知道。在交流当中我们也在提高、成长,而且我觉着在交流中人容易变得善良。
归根结底,我觉得,来到这儿的观众、游客或者从业人员,都有一个共通点——大家都是奔着一个新的感受,一个我们自己向往的生活状态和生活方式来的。这真的挺好的。
戏剧节各有特质
“为年轻从业者打造更多发展环境”
羊城晚报:眼下,全国各地的戏剧节很多,很多从业人员也交叉出现和参与。难免会让人有“节太多了,艺术家都不够用了”的观感。
孟京辉:我懂你的意思。但是我觉得戏剧到处都在发生,每个戏剧节的质感也不一样。至于数量的话,我觉得不多,越多越好!不同戏剧节能让你在各个不同状态的氛围里边找到不同的自己。跟别的文艺活动相比,戏剧节还是太少了!
羊城晚报:就拿你都深入参与的乌镇戏剧节和阿那亚戏剧节来比较,它们各自有什么不同的气质呢?
孟京辉:完全不一样。乌镇戏剧节是在“小桥流水”的地域面貌下,更强调专业性、学术性、国际性。阿那亚戏剧节更包容、更宽广一些,这可能跟我们所在的环境是大海有关。在这里,好多戏剧之外的、更加诗意的东西会出现。
羊城晚报:相比较而言,影视圈总是会更热闹一点,戏剧舞台相对来说会寂寞一点。作为资深从业者,你如何看待这种不同?
孟京辉:我比较幸运,研究生毕业以后我就一直在做戏剧。对于我来说,做戏剧是真的来劲儿!当然,我也导过电影,前一阵我还弄了一些电影短片,也做得心旷神怡的。成片也怪模怪样的,很有我自己说话的腔调。我特愿意尝试,但归根结底,还是在舞台上我最兴奋,我属于舞台。
羊城晚报:大多数从业者很难有同样的幸运,对于年轻的戏剧从业者,你有什么可以跟他们分享的吗?
孟京辉:没有什么可分享的。
其实,我们做戏剧节的目的之一就是为了让大家能有更多的发展环境,让大家在这个地方能有一种自豪感。有一个环境能让人得到沉浸式的美学体验,这对于创作者的成长是很重要的。
羊城晚报:最后,你如何看待戏剧或者艺术在人们生活中的重要性?
孟京辉:每个人的受教育程度、经历和梦想不一样,答案肯定也各不相同。
发自内心地讲,对艺术创作者来讲,艺术美学、艺术表现力、艺术创造力、艺术想象力,是非常重要的。对我来讲,观察、感受和体现“人和人之间的关系”非常重要。对于努力在社会里扎根的青年人来讲,他自己的发展目前来讲肯定是重要的。
我想,更值得我们思考的问题是,“在生存之后,什么是最重要的”。所以,在我们的社会生活当中,执掌着主体价值观的这些人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