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资料图】

做小，或许是当下VC最理性、活的最舒服的方式。

7月的最后一天，X风险投资机构合伙人Jack站在会议室的窗边，俯瞰着国贸街区上穿梭的车流，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曾是他和团队日夜奋战讨论项目、投决的地方，也是今年年中复盘的地方，年中复盘后他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只保留必要的行政岗位，裁掉所有基层投资经理、分析师。

“这是我们几个合伙人商量后的决定，做一家Benchmark模式的VC，合伙人直接上一线看项目，同时再吸纳几个能力强的合伙人，他们不必是VC出身，但具有一技之长，能够独挡一面，团队各成员之间的能力形成互补，Carry平分，或许大家都能活的舒服一点。”

与Jack有类似观点的还有家办新智点创始人王根旺。他近期与几位 GP、LP朋友交流后，在朋友圈发表心得：1、在充满不确定性的大环境下，努力找有确定性的小生意；2、精简团队，统一思想，避免内耗，小步试错，熬下去；3、大环境再差，也总有赚到钱的人多和赚到钱的人交流。

中国风险投资行业正在历经一场自上而下的变革，冲击着行业中的每一个人。创投家发布《裁员、裁员…这会是美元VC最艰难的一年吗？》后，不少圈内投资人纷纷表示，他们所在的机构确实在精简人员、缩减出差成本，缩减PR投放成本，投资节奏减缓、投资打法也在调整。

Benchmark模式是中国VC的解药吗？

募资难，退出难、投资难的情况下，风险投资机构变得现实了，他们开始思考如何做一家挣钱的机构。    

2023上半年中国VC/PE行业投资数量和金额，相较于2022年上半年均出现持续下滑，投资事件数3638起，同比下降13%；投资总额2929.65亿元，同比下降7%。

全球风险投资的节奏也在下降，据Crunchbase的数据显示，2023年第二季度全球风险投资额环比下降了18%，至650亿美元。与2022年第二季度的1270亿美元相比，下降了49%。

“风险投资市场正在面临结构性变化，预计会持续3年左右的时间，未来会不会好转并不确定，投资机构需要做好应对的心理准备，合理控制成本，管理退出收益，尽量给LP一个满意的交代，不然在恶劣的情况之下，只能恶性循环，把自己循环‘死’。” 某风险投资机构合伙人Jessica向创投家表示。

暂不讨论美元基金，只看人民币基金的发展路径。

由于资金来源端的变化，人民币基金会走向两个方向，一个是国资背景基金，动辄百亿国家牵头的各类战略基金、大型央国企成立的基金、各级地方政府成立的母基金、地方国企牵头成立的基金；一个是中小规模专项基金，创投家2023上半年中国VC/PE行业数据透视显示，不足1亿元人民币的基金总募资数量占比约65.7%，募资规模却仅有9.7%。这种不足一亿的小基金，大概率是专项基金。         

很多LP在选择GP的时候，会把基金的管理规模、品牌影响力列为重要的参考标准，这就把很多中小机构排除在外。         

90%的钱流向了10%的头部风险投资机构，是行业内的共识，作为中小风险投资机构自然要开辟属于自己的生存方式。       

“去年我们还计划扩张，今年年中复盘之后我们决定转型成Benchmark模式，做一家小而赚钱的投资机构，蛰伏沉淀资源，等待时机扩张。”Jack表示。

在他看来做一家赚钱的投资机构并不难。第一，小机构募资更容易，合伙人身边总有几个有钱的LP朋友，无论是带他们进入私募圈子，还是帮他们做资产配置规划，都可以轻松募到1、2个亿。第二，投资更容易，合伙人在一级市场的投资经验和人脉沉淀，一年投资4-5个项目并非难事。第三，回报周期短，从数据表现看，专项基金3-5年DPI达到1的概率高于出盲池基金在7年DPI达到1的概率。   

“越来越多GP以此为出路，尝试边募资边搞专项，尤其是规模较小名声不大的VC。”Eric表示。

Jessica所接触的规模较小名声不大的VC，牵头的合伙人大多是行业“老人”， 从业时间少则六七年，多则十年以上，团队规模都不大，维持在2-5个人之间，每一个人都有自己搞定项目和融资的渠道，藏匿于“水下”，主打闷声发财。

这样的模式与Benchmark如出一辙。

Benchmark Captial成立于1995年，，单支基金保持在5亿美金的规模、5个左右合伙人，平等的投票权；30%的Carry和2.5%的管理费绝对由合伙人均分。

2015年福布斯发表了一篇《Benchmark的5位合伙人 让其他VC看起来落后且人员过剩》文章显示，当时Benchmark管理的8支基金，扣除管理费和Carry后，已向LP返还了共计226亿美元的收益，LP的收益率超过10倍。         

相较于追求规模暴涨、极尽扩张之势的红杉、A16z而言，Benchmark Captial实属异类，但其精准的超高回报却成为行业追逐的“圣杯”。

人效是高回报的灵魂所在。

Benchmark没有CEO，没有初级与高级合伙人之分，每个人都是合伙人，5个合伙人各自行动，各自负责，超过28年的历史中他们投出了Dropbox，eBay，Instagram、Twitter、Uber、Snapchat等“大牌”项目。   

极简的团队逼迫他们必须每天斗志旺盛并且行动快捷。2014年福布斯发布的文章《Benchmark之道：五虎大将的精简强悍》讲述，2010年Domo 的 CEO Josh James 向Benchmark 的合伙人 Matt Cohler描述了自己新的创业公司的创意后。Cohler 邀请他第二天早上跟整个合伙人团队做一个报告，没有看任何数据的情况下Cohler当场决定投资James 3000万，30分钟之内合同条款打印完毕，17天之后钱到账 James 的账户。当然James 并非普通人，他之前创办的公司Omniture 以18亿卖给了Adobe。

“快”是硅谷创业者对于Benchmark的印象之一。   

反观国内，中国风险投资机构是合伙人制，但像一家公司一样运作，一个项目想要拿到融资，大致分为以下几步：投资经理接触项目－小组过会－通过后合伙人约见创业者－出具TS（投资协议）－DD（尽职调查）－投决会－进入打款流程，整个流程走下来历时3-6个月不等。 

层级分明，层层决策。“和看病一样，大家希望见到的是主治医生，而非导医接待层层询问后，再确定是否需要主治医生出诊，对于双方而言都是一种时间浪费。”一位创业者向创投家表示。

对于Benchmark来说，创业者见到的任何一个Benchmark的人都是合伙人。合伙人是一家风险投资机构的灵魂，是投资决策最后的拍板人，公司运作模式下，其他前台、中台的人员基本都是“陪衬”，做庞大的Sourcing和投后服务，补齐合伙人对于行业的认知，做出最终的判断。这部分人员的支出并不少，但所创造的收益却相当有限。

“LP关心的是GP可以为他挣多少钱，而不是GP养了多么大的一个团队，风险投资是一种个人关系密切的业务，不是一个可以很好扩展行业。”Jack表示。

阿哲是工业机器人方面的专家，自己创业过相关项目，运营了一家工业机器人社区和媒体，定期组织活动和分享，同时还是一家小基金的创始人，凭借对工业机器人行业的深度理解和媒体的触角，阿哲能准确的找到，并带领LP投进工业机器人相关的早期项目。

“paper做的好，不见的投的好，paper可以看到的趋势、方向、赛道、项目都是浮出水面的，风险投资要投的是水下的项目，捕捉到1%，凭借它带来百倍回报。”Jack表示。

曾经四处扩张的Benchmark 坚信风险投资不会规模化，人才是风险投资机构创造效益的核心。“目标一致，没有内耗、没有偷懒者，都是利益者、都是‘狙击手’，我们也是在探索中前行，找到适合自己的节奏。”Jack表示。

“早期投资很多时候是依靠直觉和人脉，还有一点运气的成分。”Jack表示。

“从投资本质上来讲，VC是一个玩实际风险与感知风险差异的工作。”在云九资本创始合伙人曹大容看来，“很多疯狂而伟大的项目按照理性的分析其实是没有办法投资的。”

他认为，很多疯狂而伟大的项目按照理性的分析其实是没有办法投资的。投资人需要理性，同时也需要感性，需要被伟大的创业者所感召。对于很多项目，理性的人根本不会投资，大部分都是投资人一时被感动的情况下进行投资的，因为看上去风险很大，也就是所谓的感知风险。事后回归平静，有一些投资人还会后悔。几年过去之后，时间证明当初投资了一个伟大的项目，事实证明实际风险并没有那么大。所以，在投资的时候，要接受这种感性，投资人需要看到CEO眼中的光，跳到他们的视角里去看未来的世界，看到CEO的渴望及愿景。”

按照理性判断，红杉资本的唐·瓦丁、凯鹏华盈的汤姆·珀金斯第一印象都拒绝了胡子稀疏杂乱、身材消瘦、穿着牛仔裤、T恤的乔布斯，感性的33岁退休的迈克·马拉库成为了乔布斯的天使投资人，只因为他相信电脑的未来。 

国内风投圈的感性代表人则是徐小平，坊间流传着许多关于徐小平感性的故事，和创业者喝一杯咖啡的时间投出了天使轮，被创业者的梦想感动投出了天使轮，喜欢这位创业者投资了天使轮。

看似很感性投资是很“傻”的行为，其背后隐藏的是投资人对人性的敏感，风险的胆识。以及需要想象力、对行业、模式、技术趋势和对CEO的心态、状态、愿景的深透的理解。在曹大容看来，“判断upside比分析downside要难得多。” 

软实力展现的前提是接触到创始人，投资人需要有自己的人脉圈，项目来源渠道。         

“投资自始至终都是一个小圈子的游戏，创始人介绍创始人，LP介绍创始人，熟人介绍是投资圈获取靠谱项目的最常用方式，FA只是作为一部分项目的补充，纯靠运气，因为大多数的FA是撒网式投递项目。”Jack表示。

以Jack的经验，投项目之前先和创始人交朋友，了解为人，了解处理事情的方式，了解团队，了解过往的经历，再说投资，人是一切投资的前提，因为创业路上并非一帆风顺，同样的事情，不同的人处理结果便会不同，譬如面对风险，优秀的创业者看到的是风险背后的机会，愚笨的创业者看到的则是过不去的坎儿。直觉重要、经验重要、了解清楚更重要。         

风险投资市场结构性的变化，将原来的大江湖切割成一个又一个小江湖，大江湖的生存方式大同小异，小江湖之中的生存方式各不相同，风险投资人们如同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应访者要求，文内人名均为匿名）（本文首发App，作者 | 郭虹妘，编辑｜陶天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