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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微小说】夏末·繁声
来源:哔哩哔哩      2023-08-26 01:49:05

“从来没有人在轮回中保有前世的某段记忆。是的,从来没有过。”


(资料图片)

“我并不是自杀,而是治愈了自己。”

“可以没有意义,但不能没有生存。”

“宇宙中的一切,都是敌人。”

一:忘川水

路边的小鬼告诉我:其实孟婆并不卖孟婆汤。就算在冥界,也没有一口下去就能让人忘记所有的灵药。孟婆一直是一点点删除一个人的记忆。如果有人提出“这是自己最宝贵的记忆”,那么孟婆会跳过这段记忆,保留它——孟婆在开始工作之前,总会对眼前的灵魂说:这种操作每个人都能进行一次,不过也只能进行一次。

我感慨传说中不近人情的孟婆其实也蛮温柔的,随后结束了摸鱼,继续投入冥界繁忙的日常工作中。

直到很多年以后,我才从前往忘川的游魂口中得知,从来没有人在轮回中保有前世的某段记忆。是的,从来没有过。

二:治愈

如果有人看到这段话,说明我已经死了。这是我的遗嘱。

我是一名医生。小时候,待我极好的邻家奶奶,因为患上癌症,去世了。因为两家关系很好,我们一家当天就在她的病床边。

我不明白,为什么绝症这种东西会存在。一个故事经历岁月写到了圆满幸福之处,绝症这种东西凭什么把它的后半段撕得粉碎?

所以我成为了一名医生。与其他优秀的医生一起,我们找到了一个又一个绝症的治疗方式。最终,随着癌症也被攻克,我们欣慰地发现,对人类来说再也没有“不治之症”这种东西了。

我永远也忘不了临床治疗成功的那一天——原本罹患癌症的九十多岁的老人,从病魔手中多回了生命。他的儿孙在病床旁喜极而泣,一家人享尽齐人之福。

三天之后,老人寿终正寝了。死因是大限已至。

故事再次在美满幸福之处戛然而止,并被撕得粉碎。

我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一个星期,思前想后,终于明白了:世上还存在一种绝症,没有被攻克。想要治愈这种绝症,只有一种方式——

看到这儿的朋友,请不要为我伤心:我并不是自杀,而是治愈了自己。

三:网

前来咨询的是一个中年男子。他形容有些憔悴。但我从没见过那样深邃的眼神,就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死水,又像无光的夜晚抬头看见的深空。

“医生,我眼中的世界变了样。”

“我不是医生。咨询师不是医生。”

“无所谓。我眼中的世界变了样。”

“那么,变成了什么样?”

“简而言之,就是一张网。”

“网?”

“是的。蛛网。剥离掉一切的表象,世界上什么都不存在,只有这张网存在。”

“我想想……这是一种幻想?还是一种幻觉?”

“幻想吧,我想。我并不是看不到真实的世界——只不过,那张网在我眼中,比所谓的‘真实’更加真实。”

“那么,这大概并不影响你的生活。”

“是的,先生。仅此而已的话,并不影响。”

“这么说,不仅如此?”

“是的。我看到网上攀爬着人。所有人都像蜘蛛一样,在那张网上爬行。”

“奇妙的幻想。”

“每个人用尽力气,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抓紧那张网。我看到过从网上掉落的人。那个人是一名医生,他自杀了。从那以后我知道,没有抓紧那张网的人,一定活不下去。”

“那么,让我猜猜你遇到了什么麻烦——你也从网上掉下去了,对不对?”

“瞒不过您。是这样的。我想,之所以我能看到世界的真实面貌,就是因为我并不存在于那张‘网’上。”

“你有自杀的念头吗?”

“这就是奇怪的地方,先生。没有。完全没有。”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来寻求帮助?”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正常——你知道的,离开那张网的人应该死去才对。可是我没有。无论我的存在,还是我的想法,可能都是不正常的。”

“你只需要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

“对我来说,可以没有意义,但不能没有生存。”

“请允许我对您致敬:您不是一位伟大的智者,却是一位伟人。”

我对眼前的男人肃然起敬。

四:思危

当我如约抵达教学楼顶时,学长正在调试着一架看上去及其专业的天文望远镜。

我不知道学长为什么会邀请一个学妹深夜在教学楼顶看星星,更不知道为什么我真的会偷偷溜出寝室赴约。

“我看到了你竞选学生会职务时的演讲。”学长完成了最后的调试,抬起头,“你的梦想是从政?”

看着学长那如果一潭死水般深邃而平静的眼神,我松了口气:“是的……”

“不错的理想。我观察了你一段时间。从你的演讲水平、对民意的判断力上来说,或许你很适合成为一名政客。”

“政、政客?”在我印象里,这并不是一个带有褒义的词。

学长却没有多做解释,只是在望远镜的显示屏后坐下,示意我一起以望远镜为眼睛,看向宇宙深处。

显示器上满是模糊不清的光芒,与我印象的宇宙图景相差不远。

“其实我对天文的研究也是半路出家。”学长平静道,“现在我们看到的是宇宙中的孤单恒星所散发出的光芒。根据韦恩定律,只有孤单的恒星散发出的黑体辐射处于可见光波段。”

我茫然地点头。学长接着说:

“不过用一些手段还是可以找到星团的位置。你看这里,M31星云,又称仙女座星系,是距离银河系最近的大星系,距离地球254万光年。”

“254万光年……完全没有实感啊。”

“就是说,我们看到的是254万年前的仙女座星系。”

我们都沉默了。只有深秋的凉风轻轻发出呜咽。我预感,这会是一场很重要的谈话。

“人类发展至今用了多久?”学长侧过头问我。

“算上原始社会的话……三百万年。”

“不算原始社会。从进入文明社会阶段开始。”

“六千到七千年吧……”

“就算七千年好了。”学长说完,停顿了二三十秒,“从宇宙的尺度上看,像地球一样的宜居星球大概率存在;与此同时,生命大概率会根据不同的环境进化出不同的形态,所以对于不同的生物来说,宜居星球的定义不同。可以推导出,宇宙中每一颗星球都是某种生物的宜居星球——这是否有可能?”

我是文科生,对此没有清晰的认知——尽管如此,当我试着以宇宙作为思考的尺度时,却感觉这一切不是大概率,而是必然的——学长之所以说“大概率”,恐怕也只是出于严谨的考量吧。

“……我无法反驳。”

“如果在仙女座星系出现了另一个智慧文明,我们是不是直到254万年之后才能观测到它?就在我们聊天的此时此刻,它是不是可能已经存在了?”

我背后冒出冷汗。绝不只是因为严重违反校规:“照这么说……”

学长却十分淡定:“先别着急下结论。我们来进行一个分类讨论:如果我们假想的文明确实存在,那么宇宙一定非常拥挤,我们将没有任何先发优势,在发展起来之前,只是资源和稳定星系环境的载体;如果我们假想的文明不存在,一定是有什么因素限制着文明产生和发展,那么宇宙将一片死寂。”

这个分类讨论是合理的,至少我看来如此。如果有其他文明存在,说明文明一定是复数的,而人类文明不太可能是最早出现、最为强大的文明;如果其他文明不存在,说明在宇宙尺度上,文明都不会存在,或是像人类文明一样,在走出摇篮之前就已经死亡。

“你懂我意思吗?学妹。远方的黑暗,满天的星辰,文明的结构,生物的本性……宇宙中的一切,都是敌人。不是会为了利益杀死我们,就是会将我们捂死在摇篮中。”

我搓了搓有些冰凉的双手:“可是,你没有证据。这一切都是……都是猜测。”

学长点头:“是。我所得出的一切结论,都是思维实验的结果。但我认为,这很有必要,这也是我邀请你的原因。”

“原因?为什么……”

“等到危机近在眼前,等到毁灭临头,再去思考这些,就来不及了。”

显示器上的恒星发出暖色的光。学长不断调整着望远镜,终于,一颗正值壮年的恒星清晰浮现出身形。它就像另一颗太阳,慈祥地散发着辐射,光子携带着光与热,将冰冷的宇宙也变得温暖。

“这是一颗黄矮星。嗯,和太阳一样。”学长凝视着这颗温柔的恒星,“一次太阳耀斑爆发所释放的能量,足够把地球表面破坏殆尽。而19世纪曾经爆发过的超级太阳风暴,使得极光的范围南移到了罗马——放在如今的高度信息化社会,绝对会是一次毁灭性的打击……人类文明现在绝无可能应对来自恒星的发难。偏偏在宇宙尺度上,这种发难绝不是不可能发生。”

我看着学长的眼睛。那双死水般的眼睛中,闪烁着恒星的光芒……竟然显得有些温柔。

“所以你才会邀请我……你就是想告诉我这些?”

“是的。你将会是一名合格的政客。但是人类需要的是政治家。人类的领袖不能永远跟在民意背后。她需要有自己的政治主张,要肩负让人类文明永存的责任。”

我摇摇头:“比起虚无缥缈,完全看不出要到来的迹象的危机,还是国际关系、阶级矛盾这种切实存在的苦难更值得关注……这是大部分人的想法。”

学长看向我,露出一个微笑——这微笑让我感到刺骨的寒意:“国家、阶级……这些东西原本就是被创造出来的。为了提高劳动生产率。这是发展所需的工具……而不是发展的目的。将全部资源与精力投入其中,不正是一种文明内耗?”

学长毫无回转余地的话让我感到思绪混乱。第一反应是,他在胡说。可是在慌乱之中,却怎么也想不出是哪儿不对。“我……我不知道。我从没想过这种解释。”

“没关系。对于大部分人来说,短视是常态,眼前的困难更值得关注。脚踏实地是必要的。但总要有人居安思危。”

学长站起身,对我张开双臂。他的身后是万家灯火,与漫天星辰。

“学妹,如果你未来真的踏入政坛,不要忘记今天我说的一切。文明的认知转变不会一蹴而就。我也会继续努力。只要未来多一个看得到来自宇宙的危机的人,人类就多一份永存的希望。”

学长的语气依然像冰一样冷,但此刻不会有人觉得他无情。

“可以没有意义,但不能没有生存……”我喃喃自语。

我的父亲是一名心理咨询师。这句话是他的一位客户所说。如今浮上我记忆的表层。

学长先是愣了好几秒,他死水般的眼神开始极速流转。终于他哈哈大笑起来。

“是啊,是的!可以没有意义,但不能没有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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