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贵州省榕江县水尾水族乡中心校，水书传承人向学生传授水书。杨成利 摄

2022年11月26日，在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世界记忆亚太地区委员会第九次会议上，表决通过水书文献入选《世界记忆亚太地区名录》。

本次的人物访谈是水书先生杨胜昭，这位68岁的水族老人是三都水族自治县都江镇羊瓮村上里古寨人，是“水书习俗”项目省级代表性传承人。

【资料图】

杨胜昭收藏水书多达389册，常年开展水书进校园工作，并在水族的重大习俗活动中担任主祭师，主持习俗活动，并先后被三都水族自治县水书文化研究院和黔南州水书申遗领导小组聘为地方专家和顾问，为推进水书申遗做了很多工作。11月26日上午，杨胜昭作为参与申报的水书传承人代表，参加了设在黔南州委州政府多功能大厅的中国黔南分会场，通过现场大屏，实时参与和见证了这激动人心的一刻。

从江县下江镇高良村水族同胞展示的水书　 吴德军/摄

问：能否请您介绍一下水书？

答：水书，我们水族人民称之为“泐睢”，是水族人的古文字或由这种文字编写的书籍或文献的总称。

“水书”通过习俗渗透到水族人生活的各个侧面，影响和指导着我们的生活，水族同胞在丧葬、祭祀、婚嫁、营建、出行、占卜、节令、生产等，一举一动都受水书的制约。因此，在水族的社会生活中，水书具有广泛的作用和举足轻重的地位，有着巨大的宗教和精神意义， 它是水族社会生活的“百科全书”，构成了独特而神秘的“水书习俗”。

2002年，水书文献纳入了“ 中国档案记忆名录”。

2006年，“水书习俗”被国务院公布为首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名录。

问：请您介绍一下水书先生是做什么的。

答：像我们这种能读懂和在民俗中运用水书的人被人们称为“水书先生”，相当于族群里的智者，水书先生很受水族人的尊敬。由于水族文字较少，水书为条纲目录式，很多内容由水书先生的歌诀部分来补充，是水书中的瑰宝。水书文献作为“水书习俗”的典籍，它没有统一的刻版印本，全靠民间水书先生代代手抄口传心授，因为一代一代的水书先生，水书才得以在民俗中存活并传承下来。　　

问：您是跟谁学习水书的呢？当时情况是怎样的？

答：我出生在三都县都江镇羊瓮村的大里古寨，我们家是家传的水书世家，我的祖父杨光撰在当地是著名的水书先生，他对正七卷、婚嫁卷等掌握运用相当熟练，在当地主持地方重大活动，是远近闻名的水书先生。我的父亲杨锦儒、叔父杨锦春继承祖父也成为水书先生。我父亲对我非常严格，从懂事起就让我学习背诵水书的初级入门本《正七卷》，由于父亲太过严厉，我有点抵触情绪。我叔父杨锦春就说：“那就来跟我学习吧！”这样11岁的时候，我正式拜师，跟随叔父系统地学习水书。那时我还在学校，从学校放学后就学。我的水书启蒙读本为《正七连庚甲》。当时跟我一起向叔父学习水书的还有家住羊瓮村大寨组的潘左。叔父为了让我们更好的学习和运用水书，他常常带我们去参加各种习俗活动，他主持活动时，我们就给他们当助手，在这种浓厚的家传氛围耳濡目染，给我很大的影响，并打下了扎实的水书功底。

问：除了您叔父，您还和其他人学习过水书吗？

答：后来我又先后跟杨胜忠和杨盛帆学过。杨胜忠是都江镇交德村人，也是家传水书师，他长于“步阶”和石卦、蛋卦等。这个当时是我的弱项。杨盛帆是中和镇西洋村人，也是家传水书师，擅长丧葬、婚嫁、起造以及民间的习俗活动方面的择日，他给了我很多的指导。　

传承人杨胜昭

问：您也有授徒吗？

答：这肯定的，为了水书的传承嘛。前前后后跟我学的人可能也有30到40个，其中我们羊瓮村的潘必良、杨胜机、杨胜海、杨秀平。另外还有隔壁寨子排劳的潘秀德、里稿的杨秀当等。

我教他们也都是从简单的《正七卷》开始，熟读《正七卷》之后，才根据他们的领悟情况，安排学习新的内容，往深层次的《分割卷》《吉书》《起造卷》《婚嫁卷》《丧葬卷》等来布置。同时，我会根据各位徒弟对基础卷本的掌握情况，有意识的安排参与水书习俗活动，在活动中给他当助手，让徒弟们到习俗现场学习，并在活动后就注意事项对徒弟加以强调和提醒，进一步引导和总结。直至他们能单独主持习俗活动。现在都江镇上江村的李安、羊翁村潘必良、中和镇西洋村的杨秀权三位学徒也逐步成长为当地有名的水书先生。

另外三都县水族文化研究院的陆常谦、潘政波、潘明巧、潘秀明、潘中西也都一直跟我学水书；其中潘中西是女学员，打破了传统水书传男不传女的习俗。以前是因为封建礼教，水书只让男性传承掌握，现在我们打破这一点，也是为了更好的传承我们文化的精华。

我还经常举办水书培训班、传习所，常年免费讲解水书知识，开展水书研学活动等。到各学校去开展水书进校园活动，现场演示祭祀祝词、解读传承。各种形式来授大家学习水书。

问：除了授徒之外，您还做了哪些和水书相关的工作？

答：这几年我基本所有的时间都用在水书相关的事业上。比如说我领衔翻译并出版了国家珍贵古籍名录水书《六十龙备要》《正七分割》《金堂卷》《2020庚子年·水书日历》《2021辛丑年·水书日历》《2022壬寅年·水书日历》。指导、帮助三都县水书文化研究院的研究人员翻译水书，如《正七卷》《六十甲子阴阳吉凶分解卷》《逮昔》《大柱》《阴阳》《所项吉凶》《二十八宿》《分割卷备要》等十余卷。

在全国水书普查工作中光我注录的水书条目就达万余条。

2018年我被贵州民族大学聘为特聘研究员。参加贵州民族大学图书馆、水书文化研究院的水书教学研究工作，拍摄教学、科研结合的水书译注视频，为贵州民族文化宫图书馆注录馆藏全部水书卷本。

目前在我们水族地区盛大水书习俗活动，基本都是我主持，担任主祭师。还在三都县水族文化研究院的支持下，编成《水书正七》电子书。

特别有意义的是受聘为水书申报世界珍贵档案记忆名录的项目顾问，参加了水书申报国际编码工作。这让我很自豪。

问： 您觉得这次水书通过亚太名录，对水书文献下一步的保护有什么样影响？

答：现在通过亚太名录这一关，就是申报世界记忆名录最好的基础了。就像爬楼梯一样，一步一步的来，每一个是基础都不能绕开的。我们有信心继续做好水书文献申报世界遗产的工作，但是也要进一步的努力，完善一些资料，我们也会继续来做相关的工作。

水书文献成功列入亚太名录，这让水书文献得价值得到了提升和宣传，为下一步水书申报世界遗产打下了良好的基础，同时，也会进一步促进水书的传承和保护，让人人关注水书，参与水书的保护工作，为世界文化的多样性作出贡献。

从江县下江镇高良村水族同胞展示的水书　 吴德军 摄

问：这次水书入选亚太地区名录，作为参与项目申报的水书传承人，您是什么时候得到通知的？

答：我11月25日下午接到的电话通知，是黔南州档案局打的电话，他们通知我26号去参加这个现场视频会，还特意交代要按时参加。因为韩国和我们有一个小时的时差。他们九点钟相当于我们的八点钟，他们比我们早一个小时，所以第二天天都没亮我们就去到会场了，我们要准时准点。

问：请您描述一下分会场的情况。

答：这次的主会场在韩国的安东。我们在的是中国黔南分会场。这是一个很大的会议室，可能有好几百平方米吧。主席台上有一个巨大的电子屏幕，旁边还有两个小的电视屏幕。我就坐在前面第二排，可以清楚的通过大屏幕看到主会场的情况，好像就在那里一样。

问：请问现场有多少人，都有哪些人参加了会议呢？

答：人很多，可能有100多个吧！有州水书遗办的领导，还有水家学会的，还有相关县市搞水书研究的专家。

问：评审会是用英语？还是韩文中文？您会上是否有交流障碍？

答：现场主持和讲解用的是英语，他们都发有耳机，每个人配有一个，那种同步翻译的那种，他们讲英语，我们听到的是普通话。他们讲什么内容我们都听得见。能不能通过，什么时候通过，我们都知道。讲到我们的水书文献这个项目时，评审专家个个都同意，主持人高声宣布了水书文献通过评审时，我们这个分会场都沸腾了。

榕江县水尾水族乡中心校拍摄的水书。杨成利　 摄

问：请您介绍一下当时评审的情况。

答：这次评审的项目一共有13个，不只是我们水书项目，总共入选的项目有9个。通过大屏幕，我们看到位于韩国安东的主会场，场地也不大，会场正中的墙上也是挂着一个巨大的显示屏，主会场大概有几十人。

上午8点，评审会正式开始。先是播放了13个参加的项目的专题申报片，我们的申报片题目叫《贵州省水书文献》大概七八分钟的样子。我作为这次申报的水书先生代表和申遗顾问，申报视频我的就出现好几次，看到自己的影像出现在大屏幕，而且是和这么重要的活动相关，我非常激动。

看完这13个片子，休息15分钟后，各分委会作了报告。在快10点时开始讨论和投票，我们在现场非常紧张。我看大概有十来个评委，现场阵容蛮震撼的。轮到我们水书的时候当时没有评委反对，是全票通过的。

最后宣布水书文献通过时，掌声一片，我们心里面悬着的大石头也才落地。

问：宣布通过时你是怎样的心情？

答：当天11点钟，准备宣布评审结果，我不知道评审的情况，怕没通过，当时心里也是没有底的，其他的项目也有落选的，我们非常心焦，最后通过投票成功了，我们这边会场全部拍手，韩国安东主会场的所有人也拍手。看到颁发入选证书了，我们悬着的一颗心才放了下来。

我参与申报工作，能够有这样结果，我也觉得非常光荣，很有成就感。大家辛辛苦苦搞了那么多年，能把我们水书发扬出去，我从内心中感到高兴与自豪。

来源　| 《贵州全域旅游》杂志

作者 |　潘 瑶 王 丁

编辑　| 刘 霜

二审　| 张 芬

三审　|　赵 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