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面新闻记者 | 吕雅萱 摄影：蔡星卓

界面新闻编辑 | 刘海川

“快走！快跑！”

(资料图)

2023年7月31日下午，何萍在大雨声中听见屋外一阵骚动，她开门一看，大雨哗哗地下，地上的水已经漫到小腿，村干部拿着大喇叭喊，“要泄洪了，赶紧撤离！”

何萍所在的石景山区麻峪村，坐落在永定河东岸，离永定河最近只有300多米——在永定河泛区之内。7月31日，麻峪村接到上级通知，全部村民在当天下午撤离到3公里之外的首钢园区展馆内避险。

何萍转身从衣柜里拿了件衣服就离开了家，跟着人群往地势较高的村小学走。在路上，她看见，洪水已冲到了街上，有院墙被冲垮，3个在河边捞鱼的人当场被冲走。

大雨让53岁的林建军停工了4天，被村里的大喇叭叫醒的时候，他和另外2个老乡正在午休。他赶紧把被子卷到衣柜顶上，把门口的电动车推到屋后地势高的地方，3个人锁上门便急忙撤离。

村民们先是被安置在麻峪村小学。当天下午4点多，大巴车开到村口，一些收工回来的村民进不了村，直接上了大巴车。雨一直下，车辆在路上行进缓慢，村民被转运到首钢园区展馆里。何萍在车上给工地上的丈夫打电话，让他晚上别回村了，直接在工地睡一晚。

张金在人群密集的首钢园展馆里找到母亲时，已是傍晚6点多。80多岁的母亲腿脚并不利索，白天一个人住在村里的老房子里。下午得知麻峪村全村撤离后，张金赶紧驱车到首钢园，2个多小时后才找到坐在轮椅上的母亲，“她没喝水吃东西，我赶紧把她接走带自己回家”。

“上一次发大水撤离，还是一九五几年的时候。”村里一位老人说。

麻峪村是石景山区最大的平房区，占地面积2.8平方公里，作为一个典型的城中村，在其11000多名常住人口中，近70%是外地来京的务工人员，且多是零工。

受台风“杜苏芮”影响，7月29日以来，京津冀地区降暴雨，房山、门头沟等区降雨量大。7月31日，门头沟暴雨向永定河泄洪，永定河水位上涨。8月1日，界面新闻记者在北京新首钢大桥俯瞰，永定河水势迅猛，席卷河道边的树木及杂物。7月31日11时，海河流域永定河系永定河三家店水文站流量达到500立方米每秒，为永定河2023年第一次达到编号标准的洪水，依据《全国主要江河洪水编号规定》，确定此次洪水编号为“永定河2023年第1号洪水”。

8月1日下午2点，永定河石景山流域水流湍急。摄影：吕雅萱

杨刚是永定河水上游船项目的一名员工。7月31日上午，他接到老板通知，让他把河边的帐篷、游船赶紧拖上来，“突然大水就冲过来。”他回忆，岸边房屋上两块玻璃被当场击碎。8月1日，永定河里的水位退了1米多，他看见帐篷还倒塌在水里，想过去收拾，但刚踩下去，淤泥就漫到了膝盖位置，“不敢去了。”

下游群众随之转移，其中就包括以低矮平房为主的麻峪村。

据麻峪村社区提供的数据，7月31日下午至晚上，该村共撤离4000名左右的居民。

据首钢园区一位工作人员介绍，首钢园区1、2、3号展馆共容纳了1万多撤离居民，总面积2.24万平方米。7月31日晚上9点多，何萍收到了分发的被褥，也吃上了盒饭，四川老家的孩子给她打来视频电话，场馆里插座有限，为了给手机省电，她说了几句便匆匆挂掉。

2023年7月31日晚，北京石景山区，位于首钢会展中心的安置点内，被安置的居民在向外张望。摄影：蔡星卓

何萍20年前跟丈夫从四川来到北京打零工，“一天赚200多，一个月做20天就算最好的了。”最近，她的零工因为极端天气停掉了，她指了指自己撤离时来不及更换的拖鞋，“穿着它也没法干活。”

据首钢园区工作人员介绍，来自首钢医院、朝阳医院、石景山医院的多位医护人员守护在3个不同展馆里，以应对安置居民可能出现的突发身体情况。界面新闻在现场看到，工作人员为居民群众分发了火腿肠、方便面、矿泉水等食物，场馆外卫生间配备充足。

“出太阳了。”下午1点多，一位居民喊，人们聚到门口抬头看，其中包括林建军，“这情况啥时候能结束呢？”他在一处工地上做零工，大雨让他停了好几天工，他希望尽快回到工地上干活挣钱。

截至8月1日下午3时，麻峪村仍处于封闭状态，多名安保人员在村口值守。几位在首钢园过夜的居民被允许进村取衣服、卫生纸等生活物资。收拾完毕，他们匆匆出村。张金回到村里给母亲拿降压药后，也赶紧离开。

北京市气象台8月1日7时降级发布暴雨黄色预警信号，本市降雨趋于减弱，预计8月1日8时至2日8时，本市大部地区有中雨，局地暴雨；伴有小时雨强超过50毫米的短时强降雨，山区及浅山区出现强降水诱发的中小河流洪水、山洪、地质灾害等次生灾害风险仍较大，城市低洼地区容易出现积水。

2023年7月31日晚，北京石景山区，位于首钢会展中心的安置点外景。摄影：蔡星卓

8月1日17点40分，根据气象和水务部门的信息综合研判，石景山区防汛分指挥部通知，广宁街道麻峪村首钢园临时安置点居民可以陆续撤离返家。全区各部门通力配合，保障撤离现场平稳有序。

何萍松了一口气。她打电话给工地上的丈夫，让他回来洗澡换衣服。不过，另一件事让她担忧，她想赶快回家看看，房子被水泡过后还能不能住。2003年来北京打工以来，他跟丈夫先后住了3个城中村。在麻峪村，他们住了10年，一个月房租700元，如果这里的房子被毁不能住了，她又要为重新找房子而忧愁。

（文中人物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