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rtnet新闻中文网「品味」专栏:品味与个人阅历、卓见与视野息息相关,它是与生俱来的,也可由后天获得。作者探讨时下艺术潮流风尚,也走访品味的塑造者,了解他们的收藏视角、商业远见、人生态度和文化传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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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作者:王陆宁(Luning Wang)是一名居住于伦敦的文化艺术顾问、媒体人,同时也是FT中文网专栏作家。她的个人自媒体平台“毕加索与单身女孩”专注于国际艺术圈与精英文化内容,通过线上编辑和视频内容为中国观众提供一手西方艺术资讯与咨询。你也可以在Instagram(账号 @luning.w)和小红书(账号 @Luning陆宁)上找到她。
某天我突然想到,或许买家追逐艺术市场潮流和求爱的道理一样,看似是追的那一方占据了劣势,但实际上这场博弈不在于谁追谁,而在于最终谁能吃定谁,而现实的大多数情况下则是权利致胜。在艺术市场的追风游戏中,缺少话语权、甚至对艺术家市场毫无掌控权的普通玩家,很大可能会反被潮流误,“投”的艺术家若哪日突然不再受宠或销声匿迹,那么就算是排了队、拿定了TA的作品也毫无用处。所以,追逐和追风者可千万别让虚荣心和“play hard to get”的这些把戏迷了眼,更应知“投”其所好、乐在其中、及时行乐的重要。
国际旅行开通后,国门外的世界很大,有逛不完的展和行不完的乐。三月份,常驻欧洲的我重回亚洲,在香港巴塞尔观察到内地的艺术爱好者与欧洲审美上的不同,诸如专注实验性的、被欧洲人屡屡称赞项目很好的画廊在香港的展位上竟意外“遇冷”,有常穿梭于国际各都市展会上的藏家说国际旅行的开通会致使内地藏家的审美变化,因为接触到的信息更多,国际交流总能为彼此带来阵阵“清风”。
Mimosa Echard,《I"m only sleeping》,2022,影像、靠垫、地毯,55分钟,Edition 1/3 + 1 AP,图片:Image Courtesy Galerie Chantal Crousel
瑞士巴塞尔展会上的非裔少了,亚裔艺术家多了,具象人像的绘画少了,反倒是多了很多专注于探索材质本身、或以现实生活中寻找到的现成品为材料的多媒介作品,不免让人感觉曾一度失去人气的“过程”绘画或许要回归。画廊展位上屡现画面深沉、而非一眼炸的作品,让人感叹市场变得更冷静了——毕竟与视觉的惊艳相比,还是作品背后的精神内涵更重要。
Mimosa Echard肖像,图片:Photo ©Camille Vivier Image Source : ArtReview
在以生活中能找到的现成品为材料的多媒介作品中,Mimosa Echard的作品对大部分中国内地观众来说就好似国际交流带来的“清风”。去年年底提起这位在法国热度已经很高,并获得了2022年Marcel Duchamp奖的艺术家时,国内做画廊的朋友还说她的作品在年轻藏家那儿未必会好卖,事实上国内的藏家与观众品味似乎比预想要成熟多,在今年5月底的北京画廊周上,Mimosa Echard就在巴黎桑塔画廊(Chantel Crousel)呈现的个展上大放异彩,且销售颇佳。她的艺术创作实践灵感大多源于她所亲临感受到的生物和非生物、人类与非人类共存的自然生态系统之间,她以她从位于巴黎市郊的工作室花园、旅途中采集到的植物、金属、电子元件、织物等其它自然生态残留物为材料,依托画布这一载体,呈现了形式、材料和物体的结合以及复杂的肌理,通过作品来呈现生命的延续。
Mimosa Echard,《24/7 (eyelid)》,2023,有机玻璃、环氧树脂、尿液、荧光星形装饰、塑料镜子,图片:Image Courtesy Galerie Chantal Crousel
巴塞尔展会上,有几家画廊带来了另一位以现存材质创作的法国艺术家Julien Creuzet的作品。兼具视觉艺术家与诗人身份的他将在2024年威尼斯双年展上作为法国国家馆的艺术家参展。Creuzet通过雕塑、装置和文本结合积极将不同的艺术实践交织在一起,他的作品十分关注加勒比地区发展历史与欧洲现代事件间的缠绕交集,也在不断通过艺术创作来回应四散各处的加勒比侨民所面对的解放与文化遗存等议题。
Julien Creuzet,《the dried rhizome is used in herbal medicine as a purgative and vermifuge; these properties are due to the phytoecdysteroids in the rhizome. (we promised ourselves never again to mourn our despair and our torpor)》,2023,塑料、木材、丙烯、织物、胶水,图片:Image Courtesy Andrew Kreps Gallery
Julien Creuzet,《at dawn we knew it was time to welcome the labor of the day, red for the orange sky, alive for the enchanted life》,2022,塑料、木材、丙烯、织物、胶水、金属,图片:Image Courtesy Andrew Kreps Gallery
非裔族裔艺术家探讨身份认同的作品并不单以具象的人像绘画呈现,运用隐含个人及文化意义的废弃品(诸如衣物、运动器材与手工艺品等)为创作材料,并以雕塑、装置等形式呈现的作品在当下也很抢眼。现生活与工作在纽约的非裔艺术家Kevin Beasley早在2014年的Whitney美术馆双年展和2015年MOMA PS1的“Greater New York”展览中就曾斩头露角,他作品中的T恤衫、色彩缤纷的居家礼服和斗篷等映射了曾经使用者的身体轮廓,这些物品将Beasley的个人记忆和经历以及历史和文化参考编织在一起,以此审视权利和种族在美国社会中的作用。
Kevin Beasley,《Site XXXIII》,2023,聚氨酯树脂、棉花、家居服、T恤、玻璃纤维,图片:Image Courtesy Casey Kaplan
瑞士巴塞尔展会上的现成品创作卖得很好,特别是日本藏家尤其偏爱的、出生在巴西萨尔瓦多的95后艺术家Antonio Tarsis。这位非科班出身、自学成才的艺术家早期因为买不起昂贵的材料,选择四处收集废品,特殊的成长经历让他对贫民窟的环境也十分熟悉。他的代表作品以拾得的火柴盒制作而成,精心罗列的火柴盒呈现出不同深浅的紫色渐变,它们代表着那些火柴盒直至艺术家捡到之前在街上放置的时长,对于Tarsis来说,那些盒子承载着丢弃他们的人的记忆。
Antonio Tarsis,《Linha do Horizonte》,2021,164 x 124 cm,图片:Image Courtesy Carlos | Ishikawa
Antonio Tarsis,《Untitled》,2021,41 x 33 cm,图片:Image Courtesy Carlos | Ishikawa
过去几年在国际艺术市场上风头十足的年轻女性艺术家暂时还没被冲刷或被渐归理性的市场打击自信,不过如历史所见,往往在某风潮下起飞的艺术家,若挤进不了前三前五名,那么随着市场偏好的转移和时间的更替,也会被后浪和新潮“拍死”在沙滩上。近期的市场风头下,年长的女艺术家被给予了许多希望。
Miriam Cahn作品《Das Genaue Hinschauen (The Close Look)》,此作品在伦敦苏富比春拍上以584,200英镑成交
若谈及当下最受瞩目的年长女艺术家,Miriam Cahn当属其一。她今年年初在巴黎东京宫的个展就被许多业内人士盛赞,很多艺术家在看过展览后也都惊叹于她的画工。三月份在苏富比伦敦春拍上,她的作品以超过估值1569倍的价格成交后,这位在2021年前后二级市场就重现活跃、并平均成交价均超过估值150%的艺术家就更是备受关注了。Miriam Cahn的许多作品都与她个人经历过的战争和移民事件相关,她描绘人体的作品仿佛被一种身体、精神、感官和情感的力量所填充,作品中能看到强烈的源自上世纪70、80年代的女性主义运动和思想的影响。
Miriam Cahn在巴黎东京宫(Palais de Tokyo)的展览
同时我还发现近期在博览会上频繁露出的还有现居瑞士的日裔艺术家Leiko Ikemura,在她呈现出日本与西方文化双重影响的作品中能看到带着伤感的朦胧风景和破碎的面孔。90年代中期以来,她的作品主要描绘女性形象,其原因是:“我认为男性艺术家想象中的女性形象往往是女性形象的理想化版本,并总在某种程度上具有诱惑力。”
Leiko Ikemura,《Genesis I》,2015-2017,黄麻布面坦培拉,图片:Image Courtesy ShugoArts
Leiko Ikemura,《Catch the Red》,2016,图片:Image courtesy ShugoArts
疫情时期的人们着迷于乔纳斯·伍德(Jonas Wood)和莎拉·休斯(Shara Hughes)画的那种好山好水好风光、能够给人带来愉悦感的作品。但现在通过一物一景描绘出大地万物、生死轮回等生命之重,并引入叙事性思考的风景作品人气也逐渐回暖。
Ross Bleckner,《Memorial II》,1994,此作品为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馆藏
另一位在博览会上重现的“老面孔”是Ross Bleckner。他曾在纽约从师于索尔·勒维特(Sol LeWitt)和查克·克洛斯(Chuck Close)。Bleckner比较有代表性的沉浸式绘画,无论是纯粹的抽象条纹或圆点, 还是带有鸟类、花朵和渲染的画面,其背后探讨的都是因疾病产生的失落与思考,他的许多作品内容也出于对艾滋危机的关注。例如8,122+ 截至 1986 年 1 月(1986),标题反映了迄今为止死于艾滋病的人数;还有些是献给个人的纪念作品;另外一些作品则使用圆点图案来暗示与艾滋病相关的肉瘤所产生的病变现象。Bleckner的画作是对变化、丧失和记忆的表达,同时经常暗示对身体、健康和疾病的沉思,就像一种死亡的纪念品。
Ross Bleckner,《Love and Lost》,2020,亚麻布面油画
Mimi Lauter也是近期在西方备受瞩目的一位艺术家,近期在伦敦白立方画廊举办过个展。她的作品介于风景画和静物画之间,探讨了这两种历史悠久的绘画风格之间的内在张力。相比其油画作品,她的蜡笔画作品是更精彩,实物有突出的复杂肌理,远看美,近看细节震撼。她将绘画视为一种人造的东西,但同时也是我们周围和内心世界的表现。从她高度饱和的作品中涌出的内心形式由层次丰富的色彩和旋转纹理所组成,这些元素组合构成了抽象的叙事。Lauter通过神话、文学、欧洲绘画史以及她个人的记忆和梦想等多种来源构建意象。在她作为艺术家的身份看来,静物画的戏剧结构通常是对死亡的隐喻,而风景则代表生命的潜力——这也是她在自己花园的风景中漫步,寻找新的成长并思考道路或生命时所意识到的。
Mimi Lauter在伦敦白立方的展览“Ranch”
旅行开通后,我发现每年、甚至是每季度所总结出的趋势都还是十分片面的,每个市场都各有所爱,也都彼此启发。跑展会和关注市场变化的一大乐趣是“识新”与“挖旧”——全球看展、挖掘艺术家和作品,向西方看、向东方看、向前看、回头看,去发现南美洲、非洲、东南亚等地区尚未被西方主流市场关注到的艺术家们。着眼当下、眼光却又不只停留在一处,才能真正投身于艺术和收藏之乐中,才不用管日后囊中的才女才俊是飞黄腾达还是被拍死在了沙滩上。To Live,就一定要及时行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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