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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0年深秋,是最美的乡村画卷。大片的水稻收割登场,还未来得及脱粒,稻把堆积成岭。一眼望去,金灿灿黄澄澄的,煞是迷人。星期日,我从学校回到了家。夜晚,我参加生产队开夜工脱粒劳动,月色洒下银色的光芒,洒在丰收的稻谷上。劳作小憩间,听得前方传来轻微的说话声:“喂,征兵开始啦,你想不想参军啊?”抬头间,我看到在那稻把堆的后面,小队长与他堂弟晓刚说着悄悄话。月光映照在他俩的脸上,显得俊俏与神秘,更有晓刚的得意。征兵的消息,带给我一种难以言表的激动。
去参军,那是我的梦想。我的哥哥是军人,给了我潜移默化的影响。上了中学,我曾穿上哥哥的军装,走在田地间,与青纱帐的色彩一个样。走进教室,同学们投下了羡慕的目光。同桌的她说:“要是穿上军装去了军营,那是多么的荣耀啊!”每一次,我穿上这绿装,心里有着说不出的自豪感。参军无上光荣,更是我人生的期望。
那天来到了学校,我踱步于操场边。心里在想,报名参军,是否征求一下父母的意见。可再一想,要是他们不同意呢,那不就泡汤了吗?保卫祖国是每一个青年的职责,响应征兵理所应当。可是,父母已花甲年纪,加之我的哥哥已在部队,要是我也参了军,家里由谁来支撑?实在难以抉择啊。家是国,有国才有家。思来想去,报名去参军,还是下了决心。
报名参军,哪有不透风的墙?回到了家,父亲问我:“应征报名啦,怎么也不跟我们说一声?”我嗯了一声:“这不正想跟你们说吗!”父亲说:“当兵是正经事,我们会不同意嘛!”母亲正在灶边煮饭,抹了抹脸上的泪花,想说什么却又没开口。当年,新四军军部在盐城,母亲把我父亲送去支前,后来又把亲人送去抗美援朝前线,骨子里有着民族的大义。
听了父亲的话,我如释重负。高高兴兴去体检,顺利通过了道道的关口。就在体检最后一关时,一位带兵的人拍着我的肩膀说:“小同志,身体不错,回家等接入伍通知书吧!”
体检完了,从县城往家里赶,走在路上,却又担心起父母承受不了我果真会离家的结果。走着想着,几十里的路程,终于赶着夕阳跨进了家门。父亲走过来,问我:“验得怎么样?”我说:“可能验上了,人家说让我等接入伍通知书呢。”我又说:“还要政审通过呢。”母亲听了说:“我家祖代贫农,政审怎能不通过呢!”好像父母早有思想准备,一点儿也不惊讶。父亲说:“验上了就去吧。”晚霞退去,月儿跳出了地平线,吐出红红的月光,我感到这个夜晚月色无比美丽。
送新兵的时刻到了。我穿上了崭新的绿军装,胸前戴着大红花。门内门外聚满了乡亲,小村庄上像是过节一样。一会儿,点燃了红鞭炮,敲响了锣鼓。“记得常写信回来!”在一片叮嘱声中,我告别了乡亲们,迈出了人生军旅的第一步。
锣鼓声止于村头木桥边。我和大队(村)民兵营长一同穿过田间小路,赶往公社(镇)新兵集中地。那天,公社大礼堂庄重、喜庆,在这里举行盛大的新兵入伍欢送大会。大会结束后,放映电影《南征北战》。电影散了场,新兵整装出发了,向着县城,一路浩浩荡荡。父亲从田间穿过,急忙赶过来,在长长的队伍中找到了我。他递给我平常最爱看的那本书,又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了一叠钱,揣到我手中说:“要是想买什么就买,想家了就多读读书,要照顾好自己!”瞬间,我模糊了双眼。回望父亲,站在那路边,挥动着的手久久没放下。勤劳一生的父亲,少言寡语,是他给了我力量,给了我信念与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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