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r不只一次吐槽过，国产剧里的“穷人”：

【资料图】

住着精装黄浦江景房，开着奔驰当实习生，穷到只能一个人在家吃自嗨锅……

当今的编剧们，是不知道普通人过的生活长什么样？

直到最近，一个镜头引起了Sir的注意：

上下铺，隔帘，不透光的画面。

平平无奇。

但国产剧这份平平无奇，也真罕见。

就连它的剧名，都质朴得容易让人忽略 ：

平凡之路

央八播出。

看了阵容，才发现一点不“平凡”。

导演刘进。

代表作，年代剧《白鹿原》《悬崖》，都市剧《一仆二主》《理想之城》。

演员，郭麒麟、金晨、晏紫东、朱珠、张子贤、牛莉、李乃文，主打一个演技自然不做作。

是真的。

这一次国产剧终于让“ta”做回主角 ：

长期被隐去的无名之辈们。

01

这天，是潘岩（郭麒麟 饰）的大日子。

他，某野鸡大学毕业，想当律师，海投几百份简历，杳无音讯。

终于，凭女友表姐的关系，拿到一份面试邀请。

但这律所，好像有点不对劲。

当天面试，早上才发通知。

△ 郭麒麟演普通人，可比其他明星有说服力多了哈

可要说流程不正规。

到了一看，嚯。

其他竞争者，西装革履，气宇轩昂。

你“Oxford”来我“Stanford”。

数那个叫舒一南（晏紫东 饰）的男孩最夸张。

北大法学本科，牛津法学硕士，中英文表达切换自如。

还个高腿长长得俊，家世好。

总之，越看越觉得和潘岩不是一路人。

这俩人，咋一起面试来了？

真相很快揭晓。

潘岩走错，闹了个大乌龙。

这间环璟律所，业内顶尖。

而潘岩要去的那家叫荣柯，出门转弯下电梯，是行业里数不上号的小所。

各位精英，拜拜了你呐。

这一别，故事才算正式开始。

话说潘岩来到荣柯，女友的表姐左娜（金晨 饰）领他到上司杜飞宇律师（张子贤 饰）办公室。

对方问话几句，就打发潘岩干活去了。

要说，新人潘岩，可算不上对口。

连面试要穿正装的自觉都没有，谈何专业法律人？

他唯一拿得出手的经历，是利用法律武器，帮助老妈摆脱父亲留下的个人债务。

没谈时候，领导就安排入职。

他们看重实践经验？

才不。

只不过是缺人，急着找个人过来干活，谁干不是干。

因为前同事廖松庭（李乃文 饰）带着团队突然跳槽，顺便卷走大部分客户。

荣柯损兵折将，近乎停摆。

廖律新东家，正好是楼上环璟。

左娜原先是廖律的得力学生，没跟着走，是良心上过不去。

但原本是她跟的客户，也要被撬过去了。

没了大将，没了客户资源。

来了个新人菜鸟潘岩。

能干啥？

刚刚入职 ，他遇上了入职的第一道大坎。

这坎，到底过没过去，Sir不剧透。

等他再在电梯遇到面试完的舒一南。

两个原本八杆子打不到一起的年轻人，已即将成为竞争对手。

电梯繁忙运转，却不仅仅充当运输工具。

从顶楼下到底座，降的是楼层，也是身份和阶层。

每一个满怀抱负的毕业生，都想踏入那样一处名校精英挤破头的上流之地。

一张工牌，是荣誉。

为了它可以拒绝其他一切备选。

也是某种高逼格生活的通行证。

楼下的高档健身房，也得给几分薄面。

可潘岩们才是大多数。

我国高考，平均一本录取率12.48%，211录取比例2.41%，985则为0.8%。

舒一南这样，父母又分别是业内大咖的佼佼者，是真正的“天之骄子”。

普通人或许会不小心挤入他们的电梯，来到顶层。

参观一圈，不用开口，就会发现自己格格不入。

再沿着来路，去到属于自己的安身立命之所。

接着再发现，哪怕在这样一个不打眼之地。

想要站稳脚跟，也得拼尽全力才行。

02

顶楼到底层。

Sir最先感受到的，是环境的落差。

从环璟的大落地窗、白炽灯。

每位员工在工位上就能欣赏窗外美景。

到荣柯局促、昏黄的格子间。

连上级的私人办公室都不那么宽敞。

一大一小，一通透一压抑。

两间律所的现状对比，一目了然。

细节比比皆是。

另一处吸引Sir的，是声音。

荣柯所里，座机铃声此起彼伏，电话声常是背景音。

可办公室里虽排列拥挤，人并不多。

廖律带走团队，留下一片空落。

和一堆电话在人去楼空的桌上响起的烂摊子。

剩下的同事呢？

并非听不见铃声，而是无动于衷。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既不想趁机表现自己的进取心，又没有怕耽误客户正事的责任心。

摸鱼、低效、资源浪费。

混乱、嘈杂的表面之下，是两间律所之所以天差地别的肌理。

荣柯所的“摆烂”从上到下。

杜飞宇律师，论实力和廖律不分伯仲。

但他有时候和这间邋遢的律所一样不靠谱。

陪客户喝酒喝到迷糊，直接断联，让找他有急事的其他客户干着急。

潘岩入职没穿正装，又赶上通宵加班，没来得及回家换衣服，他又再次发飙。

潘岩帮醉酒的他解决问题，他心虚了，却把潘岩批评一通。

△ 所有被不公正对待过的人，拳头都硬了吧

不过，得理不饶人的背后。

是学历歧视。

种种数落，不过是想立刻让他卷铺盖走人。

不是因为他工作没干好。

而是因为楼上的舒一南下来了。

舒一南呢？

动不动就说英文，却让人听得想打人。

不过，他其实并没有做错什么。

先前去环璟的面试里，他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圆滑地回避一些容易让面试官不爽的问题。

于是被认为能力不错，但不会做人。

差点被刷掉。

可由于他的父母在业内有一定的话语权，和环璟达成利益交换，他又被保了进去。

结果，利益交换没完成，他成了环璟威胁他父母的筹码，进而变成弃子。

发现没，于普通人而言，这样一位顺风顺水的太子爷，享受着职场潜规则之便的同时，也并不能完全免受其害。

而他以为不会仗势欺人的荣柯所。

也在他视野之外，欺负着不如他的潘岩。

哪有什么例外之地。

歧视，更有隐性的。

潘岩在精英团队那边像个异类，舒一南到了荣柯也难以融入。

几个年轻人因为他“凡尔赛”，给他取外号“舒赛赛”，还建了个没他在的小群。

虽说是开玩笑，但对他也算不上公平。

歧视，甚至存在于普通人心中。

Sir看到“舒赛赛”的第一反应，是想笑。

而其实，在我们一开始便觉得，没学历没家庭还一身休闲装的潘岩，和舒一南那帮精英们不是一路人时。

就已经做出了带着歧视的判断。

这也是《平凡之路》的可贵之处，它没有试图说大道理。

仅仅呈现了那些 平常 。

平常到，我们会愤慨，会哄笑。

先是从他们身上看到自己。

接着发现，自己的缺陷。

另一处让Sir动容的细节是潘岩和女友娇娆相处时的一段。

女友的奶奶重病，住进ICU。

全家人在继续治疗和干脆放弃之间起了争执。

继续治，就得继续砸钱。

一天上万的住院费，不知道何时能是个头。

她向潘岩诉说无奈和痛苦。

潘岩是怎么做的呢。

他先是试图鼓劲，打出：

你别急 我帮你想想

一定会有解决办法

删去。

又尝试安慰，打出：

你不要有心理负担

年纪大有病有灾在所难免

再删去。

接着说：

我想想办法看谁能借

可这句话，他甚至没有底气输入完整。

反反复复，最后，他只能说：

我好好工作 上班挣钱

一定让你过上想要的生活

一句无力的承诺。

没有鸡血，或是鸡汤。

因为没用。

没办法拍着胸脯说，这钱我来拿。

因为他自己也没钱。

更没直接打飞的去女友老家陪伴。

因为好不容易找到新工作，不可能放下不管。

只能干巴巴在情绪上给些支持。

也许有人会说，这样的男友，要来何用？

但对于普通打工人来说，竭尽全力能做的，也不过如此。

没有钱也没有时间的爱情，是奢侈。

共鸣之后，回归现实。

职场是什么。

是即使能高傲地说出“我很庆幸没有通过您的测试，您的题错了”，潇洒地走开。

却依旧得在新东家里，陪着上司去一场又一场的酒局。

以为专业重要，但客户看的，却不只是专业。

是有缺陷的上司，是虽然没做错什么，但就是被孤立的同事。

是优秀的才能可能被嫉妒的地方，是总也干不完的活，是书本上没有教过的新天地。

03

有几次，Sir都忍俊不禁。

荣柯所接了桩离婚案。

帮助客户解除和他老婆张如梅（艾丽娅 饰）的婚姻。

客户提了个要求。

尽快。

并且拒绝和张如梅见面。

张如梅女士，墨镜一戴，谁都不爱。

一出场，就知道是个不好惹的主。

她也有一个要求。

让老公当面跟自己谈。

潘岩接到新任务。

啃下她这块硬骨头。

过程比想象中更艰难。

因为连她的面都见不到。

张女士住在高档小区，想要进去，得拿到授权。

门口的保安大哥尽职尽责，接到张女士拒绝见面的答复后。

对潘岩严防死守。

小潘各种招都使遍，乔装打扮，东躲西藏，见缝插针……

全部以失败告终。

好笑过后，又是一重现实。

富人的居所外，保安戴着白手套。

比打扮得吊儿郎当的潘岩看着更体面。

入口处看似不起眼，仅仅是一个刷卡刷脸即进的小门。

却像一堵严密的墙，阻隔了没有准入资格的普通人，踏入半分。

繁茂的树木花丛，装点着有钱人的门面。

也掩盖着其中的不堪。

和老公分居多年，被儿子厌弃。

独居在豪宅里多年的女人，唯有靠假装强硬地拒绝理性沟通，才能证明自己还未丧失对生活的全部掌控。

不过，剧集的更可贵之处在于，呈现了女性之困，却没有把原因简单归咎于她遇人不淑。

张如梅和她老公，也曾举案齐眉，共同创业，携手成功。

可同甘共苦并没有阻止感情的破裂。

被冷落的张如梅变成了“疯女人”，一天天“面目可憎”起来。

老公、儿子、家里的帮佣都成了她撒气的对象。

以至于到现在，连体面，尊严都不顾，也要守住名存实亡的婚姻。

另一对问题夫妻，是左娜的父母。

左娜之父左大建（王志飞 饰）从年轻时就喜爱流连花丛。

他早早就和左娜的母亲提了离婚。

她的母亲却愿意以给他全部的自由为交换，守一个结婚证的圆满。

就这样，明明知道他在外面不停换女友，仍固执地等待他回头是岸。

他们对婚姻不负责，对家庭不忠。

然而还是让妻子感觉不得不有个丈夫在，家才完整，自己的人生才完整。

他们自己呢？

似乎觉得只是有了一个完整家庭的男人，是不完整的。

在轻松诙谐的剧情之下，《平凡之路》呈现出了现实的矛盾与困境。

不是非黑即白。

问题也不能靠开金手指解决。

生活会找到自己的答案。

正如尽管潘岩方法用尽，狂打感情牌。

最终使得张如梅动摇死扛到底决心的，其实是她的律师廖松庭带来的一段录音。

我叔只要一听到她的声音

立刻就会产生生理反应

头晕恶心

我叔从来没有像讨厌张如梅这样

讨厌过一个人

来自她老公的侄子。

那刀子般的话语，瞬间粉碎了她所剩无几的尊严。

还好，她想通了。

如主题曲《平凡之路》所唱那样。

“我曾经问遍整个世界，从来没得到答案。”

潘岩们的“平凡之路”注定是坎坷的，而如舒一南那样的精英，也终要踩在踏实的地上，才能找到方向。

过了一个坎，又是一个坎。

生活，需要一个个“想通”的瞬间。

很多时候我们在逃离平凡，恐惧成为一个普通人，觉得那样的生活就是暗淡无光的。

生而平凡，几乎就等同于被欺压，被鄙夷。

可“精英”就是一个安全的归宿吗？

就像那些悬浮的国产“现实”，把世界包装得只剩富丽堂皇，人均爽文。

当他们用名牌的身份证，用高端的生活方式，在宣示自己的例外时，却仍然发现。

“平凡”归宿无法被一键消除：

生活的鸡飞狗跳，生老病死，空虚和困惑。

我们无法飞升超越。

只能从中穿过，走过平凡的那条必经之路。

那还在害怕什么？

走吧，上路。

本文图片来自网络编辑助理：阿莫多瓦尼雅